手工蛋饺腊肉只在记忆飘香 iPad、名包已成年货新宠
记者跑了好多弄堂才见到一户居民在自己做蛋饺
这两天春卷皮子的生意很红火
过去瓜子花生多是自己炒,现在都买现成的
天镇路一户人家的女主人在大门贴上福字
相比过去家家手工制,腌腊食品如今多以购买为主,图为市民在食品一店选购年货 晚报记者 任国强 本版现场图片
据《新闻晚报》报道,备足年货过大年。距离蛇年新春只有两天了,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街上肩扛手提的市民大多是带着年货回家,脚步匆匆,脸带笑意。
南京路上,第一食品商店里,人头攒动。来买年货的人,除了这买卖的过程,可能还想温习一种对于年的最初记忆。我们自己的生活,正在变成历史。值此忙年之际,本报采访了几位不同年代的上海人,请他们回忆曾经采办年货的经历。并非新不如旧,只是那时的我们,是过得如此不同。
旧年味
邵阿姨,1949年生于上海,始居山西路
过年前十天就开始忙磨糯米做汤圆
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超市里常年供应充足,不必等到过年才能饱口福,所以,准备年货的感觉淡了不少。我们小时候,家家户户都不宽裕,但是到了过年,必须得准备齐全,人家来拜年走亲戚,招待不周太难为情。
印象中我八九岁的时候,物资紧缺,东西凭票供应。有豆制品票子,有鱼票、肉票、糕饼票,买毛线也要票。到了过年的时候,会发一些特别的票,比如能买一包细粉丝的票,能领糯米或糯米粉的票。
那时候准备年货,主要就是吃、穿和零食。我一般从过年前十天就开始忙了。有时整夜整夜干活,早上睡一会儿就去上班,那时年轻身体好,一点都不觉得累。
汤圆是每年要做的,水磨粉的汤圆好吃,那时候有糯米的票,大家都领糯米而不领糯米粉。糯米磨好之后,就装在缸里,每天换水,到了要做汤圆的前一天,把水磨粉捞出来,放在干净的白布上面晾一晚上,第二天就直接能做汤圆了。汤圆的馅料也很讲究,糖要用绵白糖,不能用白砂糖;芝麻买来时是生的,先要炒好,放在干净的台子上面,用洗干净的玻璃瓶子去碾,碾碎了之后,再把芝麻、猪油和绵白糖拌在一起做馅,紧致不容易散。
有人家喜欢腌咸鱼,我们家是腌肉,把肉用花椒、盐腌一腌,然后吊起来,晾到没有水分,过年吃的时候蒸一蒸就行了。有时候我也把鸡肉、鹅肉弄熟了,用盐腌一腌,然后用酒浸泡,做成醉鸡、醉鹅,招待客人时就是一个冷盘。那时候的冷盘就是花生米、皮蛋、醉鸡、醉鹅、肉松什么的,一小碟一小碟的。
过年前还得准备新衣服。那会儿,一大家子就一个衣橱,基本都是一年到头才有一件新衣服,手巧的都是自己买布来做,实在不会做的才去找裁缝。小孩子的新衣服肯定是有的,如果条件还可以的,爱漂亮的姑娘也会给自己做件新衣服。
到了上世纪80年代,开始有批发市场了,到上世纪90年代,开始有超市了,东西便宜了,容易买到了,真正自己动手准备年货的人就少了。现在,孩子们爱吃的粽子、汤圆、八宝饭,我都自己做。以前商品少,但是从店里买回来的东西,都觉得好吃得不得了;现在东西这么多,却觉得从外面买来的不如自己弄的好吃。
于香蓉,女,1958年生于上海,始居南京西路
半夜两点就被叫醒全家一起去菜场买菜
我觉得小时候过年特别高兴,很有年的气氛。虽然东西少,还凭票供应。我记得,过年发的票是按照大户小户分的,4个人以下算小户,4个人以上算大户。我们家兄弟姐妹多,所以算大户,每年过年都能分到一斤花生,你不知道,过年家里有一斤花生,在那个年代是多么了不起的事。
那时候没有炒货店,花生要自己炒,怕花生糊,锅里要放砂子。有一次我印象特别深,我帮妈妈炒花生,心里特别高兴,一直翻啊翻的,花生都熟了我也不知道,弄得几乎有点焦了,心里感觉可难过了。
过年前买菜也是大事,那时候不像现在,蔬菜这么丰富,菜场全天都开门,我记得那会儿,每种菜前面都有几十个人排队。如果只有一个人,等排好这个队,其他的菜也就都卖光了。所以,每年买菜的时候,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半夜两点就被爸爸妈妈叫醒了,全家出动一起去菜场,五六口人分开,各排各的队,才能满载而归。虽然特别累,但是心里高兴。
过年的时候,还要准备新衣服。以前冬天都穿棉袄的,棉袄不能做新的,但是一般的人家,孩子的罩衫过年肯定要做件新的。那时候布店多,成衣店少,罩衫都是大人买布自己做。小孩子的罩衫外面有两个大口袋,到各家拜年的时候,可以用来装花生、糖果什么的。
我记得,年三十晚上,每家的母亲几乎都是不睡觉的,笋干要发、要烧,汤团要做,还要做蛋饺、肉圆,事情特别多。
现在过年省事多了,很多东西都买现成的。我们兄弟姐妹关系特别好,每年过年都聚在一起,除夕晚上从不出去吃。现在,我已经在排大年夜的菜单了。我们家过年是包饺子的,饺子里还要包红枣、硬币,谁吃到预示着谁运气好。本来,哥哥姐姐上了年纪,都说不要那么麻烦了,可是小辈们不愿意出去吃年夜饭,喜欢家里热热闹闹的感觉。现在,像我们这样大家庭一起过年的少了,一个小家,三两口人过年,我总觉得不够热闹,没有过年的氛围。
周林,男,1960年生于上海,始居汉中路
妈妈磨水磨粉我打下手听着收音机很温馨
我小时候总盼着过年,过年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平常的零食就是炒豆,过年能吃到花生米,那算很高级的食品了。
平常买菜要凭菜卡的,每买一次就剪掉一个号。到了过年的时候,会专门发菜票、肉票、副食品票,用来买菜买肉买鱼什么的。我印象中,每年过年前,爷爷就催着我去菜场排队买东西。不过,那时候没什么惊喜,基本上拿到了什么票,就知道今年能买到什么年货了。
到了上世纪80年代,市场供应好一点了,能买到糯米了。我妈妈就用小磨自己磨水磨粉,一边磨一边加水,磨出来的粉特别糯,然后装在洗干净的裤子口袋里,等着水滴干。那时候,妈妈磨水磨粉,我在一旁打下手,边上开着收音机,感觉很温馨。
因为妈妈老家是崇明的,过年前,老家常有人带了崇明糯米糕过来,妈妈会给邻居家分一点。现在,亲戚还是会快递崇明糕给我妈妈,妈妈再分给我们兄弟姐妹。
我是上世纪90年代成家的,那时候,过年准备年货一点也不着急了,超市里什么东西都有,即使临时去也买得到。我们家三个兄弟姐妹,再加上父母一共11口人,每到过年,三家轮流做东,每家招待一天。为了这顿饭,我还是会买很多东西备着,至少有点置办年货的气氛。今年,我妻子专门做了鱼圆和肉圆,我觉得特别有年的味道。
赵明,男,1972年生于上海,始居四川北路
屋里架根竹竿上面晾着腌制鳗鱼、腊肉
我的童年记忆大多与石库门有关。石库门里一个门号五六户人家,很多是亲戚、同族,有些不是亲戚的,邻里关系也特别近。
提起过年,我印象最深的是跟着大人去采办年货。那时候年货基本是在菜场买。附近隔一两条马路就有一个菜场,不过,那会儿副食品没有那么丰富,菜场里人多菜少,荤菜更难买到。所以,逢年过节的时候,都是大人带着小孩,拿着各种各样的副食品票一起采买。
天刚蒙蒙亮,大人就提上篮子,叫我起床了。还有人怕自己起床晚了,前一天晚上就放个空篮子在那里排队,有人舍不得放篮子,就捡块红砖放那儿,第二天早上,篮子的主人或是红砖的主人到了菜场,免不了一场口角。那时候上海的冬天还是很冷的,有些菜场是露天的,就在水泥砌的台子外面贴了瓷砖,菜啊肉啊摊开放着,上面还吊着灯泡,大家就在灯光下买菜买肉。那时候没有讨价还价,把票子和钱给人家,人家把东西给你。
我印象中,过年时还要买糖果、糕点,一般也是到附近的食品店里买。糖果买不了那么多,小孩子又样样喜欢,大人就一样挑一些,凑成什锦糖果。穿的衣服一般不带小孩子去买,都是大人提前买好的。那时候,南京路就是上海的中心,住在外白渡桥外面的人去趟南京路,就算进城了。
过年的时候,还有一样东西是必须买的烟花爆竹。那时候卖花炮的都是在弄堂口支块木板摆个摊,有钱的人家会买好一点的,像夜明珠什么的;男孩子会买二踢脚、小鞭什么的。一般石库门房子有个后门,里面是公用的水斗、厨房,趁着没人,丢进一个炮仗,回声特别大,整幢房子里都听得见响。
一般采办年货都是以祖辈为主,父母要上班。后来,经济形势稍微好点了,单位效益好或是社会交际广的人,就去采办一些菜场里买不到的年货,比方说腊肉、海鲜。那会儿供应还是紧张嘛,能弄到这些东西,在屋里架根竹竿一晾,周围邻居过来看,竹竿上有腌制的鳗鱼、腊肉,就会说这家是“有点路道的”。这种年货采办的方式,基本上持续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后来个体、私营经济活跃起来,就不再拘泥于一种渠道置办年货了。
在上海人家里,小年夜晚上起,小孩会帮父母做一些家常菜,天冷放得住,熏鱼、蛋饺都是要吃到正月十五的。做蛋饺,勺子里面放猪油,在火上烧热,大人打匀鸡蛋,舀一勺在勺子里晃一圈,便成了蛋饺皮子,再放一些肉末当馅。小孩说是帮忙,其实是捣蛋,因为蛋饺金灿灿的像元宝,如果把蛋皮弄破了,卖相不好,大人就会让孩子吃了,便宜了小孩子。
另外,还有一样年货很重要汤圆。那时候家家有个小磨,把糯米先泡好了,然后用石磨磨,雪白的米浆就从磨下面流出来,磨满一罐,就吊在面粉袋里,等着里面的水分渗干了,剩下的面就可以用了,雪白而有韧劲。里弄里一看到有人家开始做水磨粉,就意味着要开始忙年了,家家户户,年年如此。
这些年过去了,上海受各种外来的影响很大,上海人的生活方式、习惯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也许,这就是上海。但是,记取过往的事情,对我们的前行,可能是非常重要的。
(责任编辑:杨斯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