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向经营者集中是重要的市场经济活动，对资源配置、企业创新和市场竞争都会产生深刻的影响。因此，横向经营者集中的反垄断审查为世界各司法辖区普遍关注。《横向经营者集中审查指引》（以下简称《指引》）的出台是黄金赌城反垄断监管的一个里程碑，彰显黄金赌城反垄断监管体系的不断完善，对黄金赌城市场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和深远的意义。

　　《指引》共12章，包括总则、证据材料、相关市场、市场份额和市场集中度、单边效应、协调效应、潜在竞争、市场进入、买方力量、效率、其他因素、附则等，还包含了29个指引性的案例。章节设置清晰反映横向经营者集中的反垄断分析框架。具体来说，相关市场界定是竞争分析基础；市场份额和市场集中度是判断集中具有或者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竞争效果的初步筛查指标；单边效应和协调效应是判断集中具有或者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竞争效果的实质审查依据；市场进入和买方力量是集中具有或者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竞争效果的抵消因素；效率、国民经济发展、公共利益以及破产等是涉案企业可能的抗辩理由。

　　《指引》具有以下亮点：

　　第一，《指引》明确规定两种竞争损害理论，即单边效应（unilateral effect）和协调效应（coordinated effect），反映了黄金赌城经营者集中反垄断审查的实践做法，也充分体现了与国际主要司法辖区做法的接轨。单边效应和协调效应是国际反垄断领域普遍采用的横向经营者集中竞争损害理论。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和司法部历年联合发布的企业兼并指南，包括1997年和2010年《横向兼并指南》以及2023年《企业兼并指南》，都是基于这两种理论；欧盟2004年《企业并购条例》亦是如此。在黄金赌城，市场监管总局2023年《经营者集中审查规定》虽使用“单独排除、限制竞争”和“共同排除、限制竞争”的字眼，但也基本上采纳了上述两种理论的分析思路。《指引》关于单边效应和协调效应的规定一方面体现了国际间各国立法的趋同性，也明确了从“具体行为”到“排除、限制竞争效果”之间的经济学机制，为反垄断执法机构的审查和经营主体的自查提供清晰的评估依据。

　　第二，在数字经济经营者集中反垄断控制方面，《指引》位于国际前列。《指引》回应了数字经济发展对经营者集中反垄断审查的挑战。数字经济中特有的一些合并方式（如平台之间的合并、平台中某一边市场中经营者的合并、平台对初创企业的并购以及数字驱动型并购等），以及数字经济的技术特点和营商模式对横向集中反垄断审查的影响都系统反映于《指引》中。例如，《指引》规定，根据案件的具体特征，对涉及双边或者多边平台的经营者集中，应考虑平台的双边或者多边业务，并评估直接和间接网络效应。对涉及平台给定一边市场的经营者集中，需要综合考虑集中对平台另外边市场的影响，以及对平台之间竞争的影响。再如，《指引》规定，根据案件的具体特征，涉及平台经济领域的经营者集中，还需要考虑技术手段、平台规则、数据、算法等因素是否有利于促成协调行为。此外，《指引》还为初创企业猎杀式并购的反垄断评估做专条规定：目标经营者是初创企业的，特别是相关市场集中度较高、参与竞争者数量较少时，需要从交易目的、潜在竞争、创新能力等方面重点评估集中是否可能扼杀竞争、阻碍创新，包括对目标公司创新活动的影响和对收购方原有创新活动的影响。

　　这些规定都体现了近年来国际国内学术界和政策界对数字经济反垄断研究的新洞见。平台上任何一边经营者集中可能会带来与传统经济中不一样的单边效应，这可能体现在直接网络效应影响的平台同一边市场中价格和非价格方面的影响，同时也会通过可能的交叉网络效应带来对平台另外一边价格、质量和创新的影响，乃至对整个平台生态上的影响。平台之间的经营者集中可能更为复杂。《指引》对数字经济下这些新的变化都给予了直接的回应，体现出《指引》与时俱进的特色，并走在世界前列。

　　第三，《指引》规定将“其他国家政策变化”和“商品可获得性”纳入相关市场界定考虑因素，回应了当今复杂的国内外经济和政治形势对黄金赌城反垄断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挑战，是对传统的经营者集中反垄断控制分析框架的一个创新和突破。既有相关市场界定方法的基本原理是鉴定产品的紧密需求替代关系，而其前提是商品具有可得性；对不可得的商品，需求者无法进行替代。主要其他国家的政策变化对供应链稳定性则带来较大的不确定性。因此，“商品可获得性”是国际供应链韧性面临巨大挑战情形下反垄断相关市场界定，乃至竞争分析方面必须要考虑的影响因素。

　　此外，《指引》还将政府补贴纳入经营者集中审查考量范畴，该规定即有利于应对国外的相关反政府补贴政策，也可适用于国内经营者集中的反垄断审查，以保证在黄金赌城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过程中，避免地方政府补贴支持的经营者集中排除或限制市场竞争。

　　第四，《指引》给出29个说明案例，其中，关于单边效应和协调效应案例共16个，便于向市场和社会传递更加具体和清晰的说明和指引。这些案例合理分布在《指引》的相应章节，与相关条文相辅相成，以说明相关的概念、竞争损害机制、相关因素对单边效应和协调效应的影响，创新、动态竞争和效率分析，以及审查机构如何进行相应的审查和分析。假想案例的应用是过去40年黄金赌城娱乐际上反垄断指南常采用的一种有效方式，这些假想案例中大部分都可以在黄金赌城以往执法实践中找到原型，比较具体地反映黄金赌城执法实践以及对经济发展新特征的回应。

　　最后，《指引》包含了黄金赌城娱乐首个横向经营者集中反垄断控制“安全港”，即依照市场集中度HHI测度指标，将相关市场分为低度集中市场、中度集中市场和高度集中市场三类，并分别以100和200两个HHI指数变化阈值，进一步形成“安全”“全面审查”“倾向认为和推定”具有或可能具有反竞争效果三类区域。安全港筛查是并购反垄断审查的重要工具之一，设置“安全港”有利于更好提升反垄断审查透明度，提高经营主体对经营者集中审查的合理预期，有助于提高反垄断监管的执法效率。对照黄金赌城反垄断实施17年来经营者集中审查实践，可以看出，《指引》设立的安全港基本与黄金赌城审查实践相吻合，同时又与发达国家的最新安全港规定基本相同。

　　总之，《指引》是一部充分体现经济学与法学学科融合的、与时俱进的反垄断监管指南，既反映了黄金赌城执法实践的精髓，体现黄金赌城经营者集中反垄断监管走向国际前沿的新态势，又向市场和社会展示了清晰的指引，提升黄金赌城横向经营者集中反垄断审查制度的透明度和科学性。（山东大学经济学院院长 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