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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亲手送走宝宝 95后新护士难过到昏迷不醒

2018年12月22日 08:40   来源:钱江晚报   

  

  心跳加速,头皮发麻,拿着气管插管的手抖得停不下来,杭州某医院重症监护室的新人护士李青云(化名)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么不专业的操作。

  “他在另一个世界就没有痛苦了,拔吧。”带她的老师轻声地提醒。李青云一咬牙,颤抖的双手使出仅有的一点力气,拔掉了监护床上一个婴儿的气管插管。几分钟后,这个还没足月的婴儿停止呼吸和心跳,离开了短暂停留的世界。

  这是李青云第一次亲自拔管送走一个小生命。她尽量让自己维持常态,一步步完成接下来的工作,准备和老师一起到食堂吃午饭。但最后,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般,她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一下子失去意识。

  欢迎来到重症监护室的世界,迷糊中脑海里飘过这样一句话。

  本报记者 张冰清

  新生儿病情危重

  家长反复挣扎后放弃治疗

  95后女孩李青云是重症监护室的新护士,今年8月份才刚刚入职。大家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入职见面时她抱着吉他低吟浅唱的样子。

  李青云第一次见到43床病重的将将(化名)是在一次病例学习上。将将出生后就查出先天畸形伴感染性休克,且并发毛细血管渗漏综合征、肾功能衰竭,从当地医院转院到杭州。

  当时,将将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身体肿得像充满气的气球,好像轻轻碰一下就会爆开。李青云尤其记得那双眼睛,“眼睛水肿、充血,眼皮几乎是透明的,能清楚地看到红血丝。”

  那几天,李青云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小可怜。主管医生查房时,她听到医生和家长在讨论病情,“他们说宝宝的治理效果很不好,可能会放弃治疗,当时心里就特别难受,堵得慌。”

  轮到李青云主管将将那天,宝宝的情况愈发糟糕,已经很多天没有尿量。当天上午,她和前辈护士得知,家长考虑再三后决定放弃治疗。

  上午十点多,李青云等到了她最不想面对的那一刻。一想到将将出生还不到一个月,她实在不忍心亲手把他送走。

  在老师的提醒下,李青云慌忙完成了操作,紧接着又拔掉了宝宝身上的针。由于将将的血小板很低,拔针后伤口瞬间涌出大量的血,她和老师马上按住伤口止血。

  “不管是视觉上还是心理上,冲击都太大了。”

  第一次送走宝宝

  新护士难过到昏迷不醒

  完成上午的工作,李青云像往常一样准备和老师们到食堂吃饭,但没走几步就瘫软在地上,脸色苍白。

  带她的老师见状,以为她低血糖,马上冲了一杯糖水给她,并给她测血糖。但血糖测出来却在正常范围。

  老师猜到她是心里不舒服,就让她在自己怀里躺一会儿。李青云闭眼躺着躺着,慢慢就失去了意识。等她再次睁眼时,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医生、护士都围着她。

  李青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短暂休息后,就匆匆赶回去工作。在ICU忙来忙去,她的眼神还是忍不住瞟向43床,那里已经空空荡荡。

  李青云留着齐刘海,长发及腰,声音细细柔柔的,标准的软妹子长相。平时不穿护士服的时候,她会穿着改良版的汉服上衣,混搭格子短裙和过膝长袜,还隐藏一手编曲和作词的小才艺。

  重症监护室里,住的都是病情最危重的患儿,“他们都是一个个脆弱的生命,如果在我的帮助下,他们的病情有所好转,开启更长的人生,我会特别有成就感。”工作后,她也确实跟着同事成功救治了不少患者,看着他们健康出院。

  但是,成就感和挫败感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亲眼见证自己主管的宝宝离开,李青云体会到了在学校的临终关怀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

  这件事后,医院的前辈、同事都来安慰她。但她自己知道,这种情绪还是要自己慢慢消化,“我天生就比较敏感,我相信下一次这种情况,我心里还是会难过,但我也会学着更加专业,不要让情绪影响到工作。”

  护士长心生感慨

  想起自己初进重症监护室

  上周,重症监护室护士长李娟(化名)转发丁香园的一篇文章时,顺带道出了李青云的故事。

  那篇文章是豆瓣高分书籍《打开一颗心:一位心外科医生手术台前的生死故事》的第一章,英国资深心外科医生蒂芬·韦斯塔比讲述了自己第一次看到病人死在手术台上的经历。

  “生命的气息迅速消逝。当注入的肾上腺素效力减退,这颗肿胀的心脏像气球一样鼓起,再也不动,永远停止了。

  几个医生在绝望中默默伫立。每周都是如此。接着主刀医生离开了我的视野,麻醉医生也关掉呼吸机,等待心电图变成一条平线。他从病人的气管中拔出管子,然后也从我的视野中消失。病人的脑已经死亡。”

  文章下面,医护人员纷纷回忆起自己当年第一次遇到病人离世的情景。李娟先是想到三天前姚江飞的事,然后思绪飘得更远,13年前作为实习生在重症监护室上班的第一周,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在眼前。

  上班的第一周,作为实习生的她就亲历了三个患者的离开——

  第一位:一个中年男性,因为胆囊结石住院做手术,术中在分离腹腔粘连的时候心跳就停了,胸外心脏按压回来后转监护室。我和老师上班的时候人已经多脏器功能衰竭了,当天下午患者就离世了。来了很多家属,静坐在监护室。

  第二位:死亡的是一个肺癌晚期的中年男性,妻子几年前也是癌症去世,家里有一个上初中的女儿。那天女儿来和爸爸道别,默默地坐在床边。当时爸爸罩着呼吸机,人还是清醒的,看着女儿流泪。上班的护士小姐姐一直在哭。

  第三位:一个前列腺癌的老爷爷,手术后出血不止,外科医生一直在床边指导工作,我作为实习生就负责膀胱冲洗的液体。一瓶瓶的生理盐水,温的、凉的不断地冲洗,再把冲洗出来的一盆盆血水端走倒掉。下午,老爷爷的儿子决定放弃治疗,带他回家了。送出监护室的时候,我看到病人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

  现在,哪怕李娟已经是10多年的重症监护室资深护士,她依然不能坦然面对每次死亡,“无论遇到过多少次,当你真正面对的时候,依然需要给自己内心一个解释的。我也不能告诉新护士,这种事情习惯就好,因为我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但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不可避免地直面了死亡,“我想,每个医务人员对于生死都有自己的解读,会尽力寻找一个心理的平衡点吧。”

  张冰清

(责任编辑: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