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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工荒"究竟让谁着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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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08月16日 14: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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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建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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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初以来，席卷整个东南沿海甚至山东等北方发达地区的中小企业招工难现象，使得有些人担心我们即将告别廉价劳动力时代———
针尖麦芒
“民工荒”真的来了吗
党国英博士,黄金赌城娱乐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
三个原因引起“民工荒”
我们所刚刚开了一个情况碰头会，一些下去调研的同志回来说，“民工荒”不仅南方有，山东等一些经济发达的北方地区也都发生了招工困难的情况。现在这些地方的领导都很着急，有的已经开始动用行政手段来推动农村劳动力的流动了。
为什么会出现“民工荒”？我想可能有三个原因。其一是国家扶持“三农”的政策起了一定的效用，使得某些地区的农民减少了外出打工的比例。其二是多年来农民工外出打工的生存环境太恶劣。农民工进城多集中于低级制造业和建筑业，这些领域的劳动环境相对比较艰苦，而一些黑心雇主忽视职业保护更使农民工饱受其苦。更有一些地方的小老板具有“黑社会”性质，使部分农民对外出打工产生了恐惧感，不到万不得已，不愿再进城打工。其三是农民工市场的区域化特征非常明显。一个村的人，干什么就都干什么，到哪里就都到哪里。靠老乡来传递就业信息，这对农民工是非常不利的。这种特征也加剧了部分地区的“民工荒”。
但是这些现象都是局部的，暂时的。企业招工困难，必然会提高工资，改善待遇，从而缓解“民工荒”。当然这种市场调节需要一个过程，我们不需要惊慌。我现在担心有些地方政府出面用行政手段干预，反而打乱了市场。
促使地方政府动用行政手段的，是他们对企业雇工成本上升的担忧。毫无疑问，按照这种趋势发展，我们的“廉价劳动力”优势会有所减弱，但是我觉得政府部门应该坦然面对。我们最终不能靠“廉价劳动力”来提升竞争力，因为提升竞争力的目的是要改善国民的社会福利，而不能借此牺牲国民的社会福利。事实上，我们的劳动力和东南亚一些国家相比，并不是最廉价的，但是我们对外资的吸引力依然强劲，这说明廉价劳动力也不是提升竞争力的唯一途径。
当然，劳动力成本上升，对于企业尤其是大量的中小企业来说，可能是一种相当严峻的挑战。市场发出了明确的信号，如果中小企业没有能力支付上升的劳动力成本，那么他们必然要通过其他途径来解决这个问题。理论上说，一些企业会采用“机器代替劳动”的方式，通过机械化减少用工数量；还有一些企业会采取兼并重组的方式做大做强，以扩大规模来弥补成本上升导致的利润损失；当然，也有一部分利润空间比较大的企业会直接采用涨工资的手段吸引农民工。无论是哪种方式，结果都应该是好的，虽然这个过程会导致一部分中小企业在竞争中失利而淘汰。
目前的问题是，眼下的“民工荒”是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周期性问题，还是农民工的供需状况出现了拐点？这是一个很难轻易作出判断的问题。如果是周期性的问题，那么随着宏观调控政策效果的逐步显现，这种短缺将很快由市场的调剂功能补全；如果是农民工供需出现了拐点，那么就意味着不但供给方处于竞争状态，劳动力的需求方也将同样长时间处于竞争状态之中。在这个问题难以作出准确的判断之前，我建议有关部门且慢采取行动，静观市场自身的调节。
杨宜勇研究员,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经济研究所副所长:“民工荒”是表面的假象
2004年6月底最新的数据表明，全国外出打工的农村劳动力首次突破1亿大关。因此从本质上来说，我认为目前的事实依然是“民工潮”，“民工荒”很可能是一种表面的假象。
那么怎么解释一些地方出现的招工难现象？
我认为是某些领域的劳动力需求出现了较大的增长。从结构上看，农民工当中从事第三产业的比例在减少，而从事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的比例在增加，尤其是从事第二产业的农民工明显增加。这种现象和我们的经济发展结构有关，虽然宏观调控已经取得明显的成效，但是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的制造业升温还是相当厉害。全国平均对农民工的需求增长了4.5%，而部分地区需求增长甚至超过了两位数。
按照基本的经济学常识，如果在自由竞争的市场里，需求迅猛增长，必然导致供给品价格的上涨。但是我们奇怪地看到，农民工的工资却已经有近10年没有上涨了。统计表明，今年上半年农民人均收入增长了16%，可是农民工工资没有明显的上涨，就是说农民收入增加的主要来源已经不是打工所得了。
因此，我认为招工难首先是一种表面假象。
是不是真的像那些老板说的那样存在大面积缺工，值得怀疑？你招工困难了，那么你工资涨了没有？像福建一些地方制造业的小企业，10年来没怎么涨过工资，这怎么能说招工难呢？今年国家出台的一系列扶持“三农”的政策，可能使一部分农民倾向于留在农村，但这个数字远不足以造成“民工荒”。
对于地方政府职能部门口中的“民工荒”，我们也应当抱以怀疑的态度。他们的立场是很容易和企业家站在一起的，因为当地企业的发展和地方财政直接相关，企业和政府在利益上具有一致性。企业当然希望毫不费力地找到廉价的农民工，这种愿望也可能通过他们的利益同盟者政府官员的口来表达。
换一个角度来看，如果真的出现了“民工荒”，那么我们应该感到高兴，这是好事啊，对农民、对农村发展都是有好处的！现在的情况是，农民工进城干的都是脏活苦活，对农民工的职业保护也相当薄弱。农民进城挣钱回去盖房，盖完房不久就卖房看病，这样的例子很多。“民工荒”的出现，将有可能改变这种状况：农民工的选择性增强，必然加剧雇主一方在用工上的竞争，而这使改善工作环境、提高工资待遇成为可能。在这个方面，一些中小企业有必要认真地反思：为什么自己会出现招工困难？而同一地区的规模较大的企业情况往往反而比较好？在生活水平提高到一定阶段以后，农民工同样要追求“体面地就业”，哪里能提供这样的就业机会，农民工就涌向哪里。
市场已经发出信号，接下去应该由价格杠杆来发生作用。反过来说，如果价格杠杆发生作用了，“民工荒”现象就不会存在。我很担心目前有些地方政府采取行政手段来解决“民工荒”，把市场的信号都搞乱了，这就像老给一个健康的人吃药，反而容易吃出病来。
“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如何解决农民就业的问题，而是如何帮助企业招到足够的农民工的问题。”今年4月初，福建省常务副省长黄小晶在就福建建设海峡西岸经济区问题接受记者采访时的一句话，让记者记忆深刻。
接受采访时黄小晶刚刚从莆田调研回来，那里企业遇到的大面积招工困难同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让他想象不到的是，连长汀这个福建最山区的县也同样存在劳动力紧缺的问题。“很多企业招不到人，要到了订单却没有办法开工啊。”这位副省长为此很是伤脑筋。
这种发生在福建的招工难迅速扩展到其他地区。整个珠江三角洲地区，厂家普遍抱怨熟练工人难找。专家估计这一地区加工制造业工人缺口高达200万。在浙江，根据杭州市外来劳动力服务中心统计，今年初进场求职民工流量比去年减少11%—20%。甚至在劳务输出大省江西、农业大省山东也都同样面临着招工难的问题。
一向被认为廉价劳动力接近无限供给的黄金赌城娱乐，为什么会出现大面积的“民工荒”？这是经济发展的周期性现象还是供求状况到达了拐点？“民工荒”对企业又是一种什么样的考验？
为何会大面积“民工荒”
农业部农村经济研究中心赵长保处长分析了全国农村固定观察点调查系统的数据认为，目前发生的“民工荒”应该是一个结构性的问题。根据全国农村固定观察点2004年6月份统计的村一级调查结果，今年外出打工的农村劳动力同比增长3.8%，和往年相比保持了平稳增长。赵长保认为，除非是今年对农民工的需求出现了“井喷”式的增长，否则不应该出现大面积的“民工荒”。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东部沿海地区农民工短缺比较厉害，中西部地区情况相对稳定。这和赵长保的分析相契合：调查表明，今年东部和中部地区农民工外出规模有所缩减，而增长主要表现在西部地区。赵长保介绍说，由于农民工外出打工具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从输出地到输入地比较集中。如果某地的农民工减少了外出，或者改到另一个地方打工，流入地就会在短时间内感受到农民工短缺的压力。
由于村一级的调查数据看不出农民工在流向上有什么变化。现在赵正在和他的同事一起分析去年年底农户调查的数据，看是不是到广东、福建等地的农民工真的减少了。
黄金赌城娱乐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党国英博士认为，在制造业热度还没有完全降下来的情况下，很难判断目前发生的“民工荒”是经济发展的周期性现象还是供求状况达到了拐点。
劳动力还能“廉价”多久
不少专家认为，“民工荒”的根本原因在于农民工的劳动条件恶劣，工资待遇低，因此建议职能部门严格执行有关最低工资规定，强制企业为农民工提供保险等基本福利，加强对农民工的职业保护。
这同样是一个在经济学界充满了争议的建议。一个著名的论断是“最低工资规定将使更多的劳动者失业”，因为“只有工资够低，才会有雇主聘用他们”。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加里·贝克就持这种观点。党国英博士认为，“最低工资将使劳动者失业”的论断忽略了一个前提，那就是劳动力供求双方都要处于竞争状态。但事实上劳动力在市场上处于激烈的竞争状态，而劳动力的雇主也就是资本是很容易形成垄断的。如果在这种不平等的情况下，任由劳动力和资本进行自由的合约选择，结果可能会使社会产生更多的显见的不公，最终发生分裂。
另一种担心是由于“民工荒”和严格的最低工资规定，将导致我们丧失廉价劳动力优势。对于这种担心，发改委经济研究所杨宜勇副所长认为，许多中小企业正是依靠低成本策略才能在市场上存活，劳动力成本的上升使他们的生存空间受到威胁，因此，他们口中的“民工荒”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党国英博士也认为，“民工荒”必然减弱廉价劳动力优势，同时加剧黄金赌城娱乐中小企业的兼并重组。但他认为，政府部门应该坦然面对这种情况，因为廉价劳动力同时意味着国民的社会福利比较低，我们不能靠国民的低福利来维持竞争的优势，相反，维持竞争的优势恰恰是为了提高国民的社会福利。
“民工荒”使人备加关注农民工的生存环境，图为南京一拆迁工地上的农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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