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投资黑马周亚辉决定让自己的投资生涯告一段落，他现在有了更大的野心。

　　文｜赵大伟 编辑｜马吉英 摄影｜史小兵

　　周亚辉瘦了15斤。

　　靠喝水维持体力，饿了就剥开一两个生核桃吃。辟谷的日子坚持了13天，他每天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坚持打坐。此前周亚辉的身体已经轻微发福，在即将迈入四十岁的年纪这是一件自然的事。

　　他把辟谷的原因归结为“好奇心”：因为偶然遇到了一位修行的师傅，对方各方面调理得非常好，于是就照着去做。“后来我觉得胖的时候挺难看，但你真处于胖的状态，你是没有意识的。”

　　曾经，伴随他体重增加而来的，是他在投资上的“好胃口”。从趣分期、映客、达达到快看漫画以至于收购同性社交网站Grindr，眼花缭乱的投资项目引起了褒贬不一的评价。他自认为自己完成了一个螺旋式的上升过程，因为“一个好的企业家一定是一个好的投资人”。而当我们聊起项目，他纠正我们，从半年前开始，他“已经几乎不做投资了”。

　　这一天是9月2日夜里，减肥成功的周亚辉看起来有些瘦小。与其说他是坐在沙发里，不如用“窝”字更贴切。采访的两个多小时里，他的背几乎没有挺直过。这时候，除了他自己，恐怕现场没有人意识到短短十天后，他会成为A股最贵离婚案的男主角。

　　在公司内部，他曾谈论到工作和生活是难以平衡的存在。“你如果想平衡这个事情，以后永远都苦恼。因为你会发现很难找到解决方案。”

　　「 一 」

　　在火爆一时的分答背后，周亚辉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姬十三的人。

　　在姬十三的描述中，2015年9月份，在行还没成立公司，周亚辉给姬十三的个人账户转了500万，而在此之前，周亚辉并没有见过姬十三，只是有中间人做担保和介绍。

　　如今周亚辉一共投了在行1800万，占股8%左右。在分答上，周亚辉回答了23个提问，赚了几万块。知识经济是周亚辉感兴趣的方向，在投资分答之前，他也想过投资知乎，“但阴差阳错没有投进去”。即便现在分答依然沉寂，周亚辉还看好它的未来。

　　更深层的是，他内心有强烈的愿望，想做一些“对社会有价值的东西”，他举例，诸如比他年轻的王兴和程维，他们所做的事情，提高了社会效率，产生了社会价值。

　　“游戏没有价值？”

　　“黄金赌城娱乐市场的游戏生产没有什么价值，欧美的《植物大战僵尸》、《部落冲突》有价值，黄金赌城娱乐的游戏开发都是为了赚钱”，虽然昆仑万维至今的业绩里，游戏营收依然占据主导地位，但周亚辉的直白还是让人有些惊讶。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对一个优秀游戏公司充满向往，就像他的微信号取名“supercell”（芬兰一家手游开发商）再加上一段数字。

　　“游戏业务我真的不操心，我可能一年顶多花个一天时间。”周亚辉说，他说自己在游戏上的专业度不够，于是放手交给昆仑游戏业务CEO陈芳和昆仑万维的联合创始人方汉打理。

　　2014年，在周亚辉的邀请下，陈芳从盛大游戏转投昆仑万维，他来上班的第一天，一大早周亚辉介绍他认识各个业务线负责人，当天下午，陈芳就找不到周亚辉了，后来才知道他去忙360 Security的项目去了。有人甚至跟陈芳开玩笑，“老周（周亚辉）是不是去奇虎360上班了？”

　　陈芳觉得周亚辉跟陈天桥有点像，“他们在公司的影响力非常强，从股权比例上也看得出来，绝对控制。”在公司很多事情上，周亚辉拥有一票否决权，当然也交过不少学费。“去年老周否定掉的一个代理项目，到了今年7月份我们在聊的时候，他突然说，我们当时傻逼了，我们应该做的。结果8月份，那个代理项目一下子出来了。”

　　但跟自负且气场强大的陈天桥不同，周亚辉并不锋芒毕露，他的自我评价甚至有些卑微。“我一直觉得我能力很差。我写代码的能力不强，也没有经历过产品经理PRD、MRD文档训练，市场能力上我连写新闻稿都怕，很多事情我都做不了。”

　　周亚辉从游戏行业起家称得上误打误撞。2007年，他离开陈一舟的千橡，带了二三十个人另起炉灶。他和联合创始人方汉、王立伟等，在方汉家门口吃了一顿饭。饭桌上，没有美丽的愿景，没有动人的创业初心，让周亚辉把大家团结起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比赚钱高一个档次：用四年时间，做一家上市公司。

　　当时开心网很火，土豆网也刚起步，社交和视频都是炙手可热的创业方向。之所以没有选择这两个方向，周亚辉归结为对自己的融资能力没自信。在加入千橡集团之前，他的创业也经历过多次融资失败，他将失败归因于自己。“投资的本质还是锦上添花，我没有什么锦，别人干吗给我添花呢？”

　　周亚辉在千橡的时候参与过《猫游记》的开发，他察觉到页游有潜力，另外一方面他也看到《部落战争》在欧美市场开始兴起，于是他选择游戏领域作为创业方向，做起了三国题材的部落战争——《三国风云》。他预计等游戏能做到每个月几百万利润的时候，再去融资应该能成。

　　现实的发展印证了他的判断。不过有人想投资的时候，他又拒绝了。表面上，他想找回当年融资失败而失去的自信。深层次里，他的理由很简单，“我都赚钱了，干吗要他的钱？现在他投一块，后面要让他三块退出，对我来说就是负债，增加我的压力，还不如去银行贷款呢。”

　　跟钱相比，他更看重投资方的资源。2011年，昆仑万维获得华为的B轮投资，华为是周亚辉无法拒绝的，那是他心心念念的楷模。伴随资金而来的，还有华为管理团队对昆仑万维的培训，历时5周，“水平是我参加过所有培训中最高的”，就因为实用性强。时至今日，昆仑万维的人力管理结构还是培训时设置好的四层结构，“对于我们这样的公司，50年都不会过时”。

　　「 二 」

　　2015年，在折腾了几年之后，周亚辉终于实现了上市的心愿，也在某种程度上告别了自卑。他一下在事业目标上有些失焦，于是想到了投资。

　　“趣分期很赚钱”，聊起投资的项目，周亚辉第一个提到的是趣分期。这家最初将目标客户定位为年轻大学生的金融平台在过去两年成长迅速，就像一部能把一元钞票变成二十元钞票的机器一样。现在它的估值是59亿美元。

　　周亚辉和趣分期创始人罗敏第一次见面是2014年9月，当时昆仑万维还未上市，周亚辉连投资领域最基本的常用术语都不知道。在源码资本创始人曹毅介绍下，罗敏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地给周亚辉介绍自己此前多次创业失败的经历。

　　“有一个项目，我们做了一周就毙掉了，三个月之后就不做了。其实如果目的是为了几百万利润，我就不创业了，创业还是想博一把大的。”罗敏说。在讲完与竞争对手的对抗后，周亚辉觉得罗敏老练，“下手比较狠”。

　　熟了之后，罗敏见面后称呼周亚辉“周老大”，对于罗敏来说，遇到了周亚辉，就像“找到了一盏明灯”。相比于其他投资人，周亚辉做企业出身，更能在实际业务中给罗敏帮助，曾经一度，他们每天要通三个以上的电话。

　　趣分期也是周亚辉试水投资后投资最大的一个项目，前后共计1.2亿美金。“他是比较精明的商人。”罗敏说。最初周亚辉以源码资本LP的方式投资趣分期2000万美金，当时估值并不高。再后来2015年4月份趣分期融资时，周亚辉本来要投4000万美金，但在签协议的前三天，周亚辉改了主意。

　　周亚辉要多投1000万，“多1000万从本质上来说没区别，但意味着别人的股份被多稀释”，罗敏当时不理解，但是周亚辉坚持要追加。周亚辉的想法是，这个时候的一千万美金，可能意味着之后融资的一亿美金。“罗老弟，我对你支不支持？这个时候多拿点钱是好的，”周亚辉直截了当，“你多给我点份额。”后来罗敏妥协，去说服其他股东。

　　“他活明白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明白这些，就会很坦然。”罗敏这样评价周亚辉。

　　周亚辉个人生活上要求不高，用罗敏的话说，“看上去跟大街上一个普通老头没区别”。但这个看上去外表普通的人曾毫不吝啬地送了罗敏一辆奔驰G63越野车。他甚至跟罗敏提过，要买下趣分期。罗敏想了三天三夜，最终还是没答应，“拿了钱之后干吗？无非还是再创业。”罗敏也好奇周亚辉哪来那么多钱投资，“借呗，杠杆呗，活着肯定要有压力。”周亚辉这样跟他说。

　　“2015年9月份之后，我（投资）几乎百发百中。”在接受本刊采访时，周亚辉这句话前后重复了两遍。看得出来，他给自己的投资成绩打分不低。如果说2015年9月之前的投资水平只有5分，9月之后他的水准就有8分了。他总结的方法论就是：抓住趋势，宁缺毋滥。2016年年初，昆仑万维投资映客6800万，占股18%，最近卖出了3%，拿回来2.1亿人民币，“账面回报我觉得应该能够到50倍以上，整体赚3亿美金”。

　　很多游戏周亚辉都玩不进去，但玩了一下映客他就立马上手了。企业家做投资，除了资本上帮助，他总是想着怎么帮忙解决问题。当时映客新增用户不够，市场没有打开，周亚辉研究映客一个星期之后，就给映客CEO奉佑生提了意见：停掉安卓上的广告推广。

　　“直播要拉漂亮的女孩子来当主播，她们都用的是苹果手机，谁用安卓啊？！所以iOS的推广很重要。你只有把主播拉够了，用户才会上来，”周亚辉说。安卓渠道分散，用户质量不恒定，“市场永远都不够的，你要瞄准一个点死死地打，集中火力去轰”。

　　周亚辉跟奉佑生说了一个技巧，奉佑生又在周亚辉的提议上提出发微信红包吸引主播的方式，“就这么一搞，就爆款了，一周之后，映客就上App Store畅销榜了”。

　　「 三 」

　　进入昆仑万维公司，你首先看到的是门口巨大的背景板，抬起头向上看，最上面是昆仑万维的口号：“一群有理想的年轻人，做自己擅长的游戏，工匠精神。”下面是Facebook、Google、微软、苹果四家公司的LOGO和创始人头像，扎克伯格被放到了最左侧的位置，头像下面引述了他的一段话：“良好的关系至关重要，没有人能够一臂擎天。伟大的友谊令生活富有乐趣和意义。”

　　周亚辉从Facebook挖来了85后的五位高管，无意中效仿Facebook打造了一个“匪帮”。这些年轻人全面负责周亚辉在海外布局，包括Grindr的CTO等等。“他们已经在Facebook做到主管的级别，但内心还是有一种欲望，想成为CEO的欲望，”周亚辉说，他花了三个月说服第一个人，“他们都是一伙的，如果第一个人说我告诉你这人太牛逼了，那后面其实很容易打动。”

　　周亚辉半开玩笑说，他每到一地开拓海外市场，总是先组织几个饭局。“总要找到一两个认识的人，跟他说带几个你认识的这个领域的人来，我请客。”

　　众多的投资项目和从Facebook挖人异曲同工，周亚辉都是通过中间人的介绍，而后看好了项目。例如投资映客，就是通过以太资本创始人兼CEO周子敬。源码资本、峰瑞资本等等投资机构的LP身份，也帮助周亚辉延伸了对创投圈的触角。

　　在周亚辉亲自写的投资笔记中，他试图剖开心路历程，把国内互联网领域投资决策过程记录下来。

　　“我特别喜欢能够跟巨头们打一打的项目，我会觉得刺激，过瘾，有成就感。其实绝大多数创业项目是没有机会能够跟巨头们打一打的，或者说不过三招就被斩于马下，所以要特别珍惜那些能够打一仗的企业，就像过去的京东、美团，今天的达达。”他在第二篇投资笔记最后写道。

　　与他的好伙伴周鸿掉迥然不同的是，周亚辉并不是那么好斗，至少不是袒露在公众面前。在游戏市场，极少有公司能抵抗得了巨头腾讯的碾压，今年连芬兰游戏厂商Supercell都被腾讯收入囊中。此前，昆仑万维负责Supercell产品《部落冲突》安卓版本的发行，当问及腾讯入主Supercell后，昆仑万维的代理生意该何去何从，周亚辉拒绝给出答案，“评论了就得罪人了”。

　　“没必要得罪人，这是生存之道。”周亚辉说。本来昆仑万维有一款游戏要上微信，但或许是由于周亚辉跟奇虎360走的太近，腾讯没有允许。“他限制我是他有权力有能力，你从实力上对抗腾讯，真的是很傻。”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战斗对象。去年奇虎360和昆仑万维推出的360 Security，作为一款工具类产品直接跟猎豹Clean Master在海外市场展开竞争，“我们抢了猎豹那么大的市场份额，它现在股价跌了那么多，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缠斗的过程中，周亚辉说他和傅盛有了君子协定：不打口水仗，只做正面竞争。口水仗媒体仗是周亚辉不擅长的，也是他所不屑的，“能够和气生财就和气生财，如果非要抢饭碗，那就抢呗。”

　　在巨头林立的互联网丛林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盛行不衰。周亚辉把腾讯阿里这些巨头形容为“食肥肉者”，“全世界的互联网市场，只有10块大肥肉，100块五花肉，大家伙把肥肉吃完了，而我们的生存之道比较LOW，就是能不能吃到一块五花肉”。

　　很多时候，周亚辉对自己充满了自嘲和调侃，1977年出生的他，说自己归不到同一个年代的陈一舟、陈天桥、马化腾这一辈企业家中，他只能往王兴、程维、张一鸣这些年纪比他小的第二拨去靠，这些人也都是他的朋友。说到这里，他又狠狠地自嘲了一把，“这一拨里，我算什么？屁都不是。对吧？”

　　他拿王兴举例，目前美团市值几百亿美金，他一直在想，我为什么做不到呢？或者说我为什么不试着做到呢？周亚辉解嘲说，他不是没有野心，他希望未来能够和他们平起平坐。

　　目前来看，这个野心他不准备通过投资来实现，他现在更多心思花在集团的产品上。现在他觉得机会来了，他看重的是浏览器产品Opera和男同社区Grindr，“这两个机会我一定要把握住”。他寄希望于把Opera打造成美国的今日头条，而Grindr将会带来海量的用户。“昆仑万维正通过一系列收购转型成国际化的互联网公司，形成了涵盖工具软件、社交平台、游戏、互联网金融、视频娱乐在内的五大业务板块”，据称，其用户数在全球范围内将超过10亿人。

　　在他的愿景中，Opera和Grindr都将在三年后在美国上市，市值达到100亿美金。

　　（赵大伟 zhaodawei@iceo.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