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笔下的端午节
迟子建:故乡的吃食
父亲那时爱跟我们讲端午节的来历,讲屈原,讲他投水的那条汨罗江,讲人们包了粽子投到水里是为了喂鱼,鱼吃了粽子,就不会吃屈原了。我那时一根筋,心想你们凭什么认为鱼吃了粽子后就不会去吃人肉?我们一顿不是至少也得吃两道菜吗!吃粽子跟吃点心是一样的,完全可以拿着它们到门外去吃。门楣上插着拴着红葫芦的柳枝和艾蒿,一红一绿的,看上去分外明丽,站在那儿吃粽子真的是无限风光。我那时对屈原的诗一无所知,但我想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诗人,因为世上的诗人很多,只有他才会给我们带来节日。
张恨水:“粽”有“高中”的好彩头
“粽”与“中”谐音,自古以来就有“高中”的好彩头。端午节正值毕业季,小小的粽子饱含着父母对子女殷切的期盼。张恨水在《现代青年》一文中,也描写了一段有关粽子的故事……
倪洪氏斟了两杯茶,让他爷儿俩坐着,把粽子和糯米糕移了过来。计春笑道:“这一早东西都预备好了,多谢干娘费心。天还没有亮,你先吃两个粽子罢。”
倪洪氏一伸手,就拿了一个粽子,将棕箬剥了,用筷子夹了蘸好了糖,然后送到计春面前来,笑道:“恭喜你今天毕业,不要忘了高中,高中,粽子总是要吃一个的。这是好口气,以后你还要高中呢。”计春接了粽子吃着,笑道:“干娘还是这种旧脑筋,以为读书的人,都是像从前三考一样,赶考中状元。我和爹爹早说好了,初中毕业以后,我就去学工……”
苏童:怀念祖母在我脖颈上挂“小脚粽”
苏童在《祖母的季节》一文中,深情回忆起了祖母去世前不停的包粽子的往事,“祖母坐在后门空地上不停地包粽子,几乎堆成了一座粽子山”。祖母贫苦一生,留给孩子的东西,也不过是一捆一捆的旧粽叶,挂在门楣上沙沙沙地响。
春天的时候我祖母还坐在后门空地上包粽子呢。有一只洗澡的大木盆装满了清水,浸泡着刚从湖边苇地里劈下的青粽叶,我家屋前屋后都是那股凉凉的清香味。我走过去把手伸进木盆,挨祖母骂了,她不让人把码齐的青粽叶搞乱了。
我们白羊湖一带的人都包“小脚粽”,大概算世界上最好看最好吃的粽子。祖母把雪白的糯米盛在四张粽叶里,窝成一只小脚的形状来,塞紧包好,扎上红红绿绿的花线。有一只粽子挂到我的脖子上了,我低头朝那只粽子左看右看,发现祖母包的粽子一年比一年大,挂着香喷喷、沉甸甸的。
祖母挎着竹篮走过横七竖八的村弄,去五里外的白羊湖边采青粽叶。我跟着她。我们站在湖边的黄沙地上望着四处可见的苇丛,然后赤脚涉过一片浅水,走进最南面那丛芦苇里。祖母喜欢这里的粽叶。
在长长的秋天里,我在祖母留下的旧粽叶下面出出进进,总能闻到白羊湖边芦苇的清香,春天那个祖母的季节就浸润着这股清香。我料定在每年的端午节,祖母还会将温暖的手伸向我,在我的脖颈挂上那只用红线扎紧的“小脚粽”。我挂着这只粽子跨出家门,走过村弄,在白羊湖一带燕子样掠过。走过春天走过秋天,即使在白羊湖外面的世界里,祖母的粽子也会留下永恒的清香。祖母的坟在白羊湖边。坟上长着一株娇黄的迎春。没有青草,青草还没有长出来。
(责任编辑:成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