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景芳:沿着科幻现实主义道路继续折叠
原标题:沿着科幻现实主义道路继续折叠
新书《长生塔》出版时,郝景芳发了一条微博,对自己很久没有出书向读者表示歉意,并称这部小说集是“现实主义+科幻”,“里面的大部分小说游走在纯文学、奇幻、科幻和说不清类型的小说边缘,就像我这个人,游走在群体边缘”,“都是书写周围的人群和现实社会”。
多年以来,“说不清类型”或“无类型文学”是郝景芳小说创作中的一大宗,对此,有粉丝称之为“现实主义科幻”,有论者称之为“科幻现实主义”。简单来说,科幻现实主义是通过描写科技幻想,达成非典型性的现实对应。科幻让小说飘起来,又以现实牵络承载,不致背离真实、漂浮不定,这才是最佳状态。如《长生塔》中《永生医院》《积极砖块》,貌似荒诞不经,实则有着多重现实指归,经过从具象到抽象再到具象的创作,有力地把社会问题扭结在一起。前者拍成电影,是一部惊悚片。钱睿的母亲因不治之症被送进戒备森严的“妙手医院”,他不能接受不准探视的规定,晚上偷偷潜进病房,陪伴病危的母亲。如此两个星期之后,钱睿回到父亲那里,惊讶地发现昨天还躺在病房的母亲已经康复在家。晚上再去医院,母亲不见了。私家侦探白鹤通过调查发现这家医院掌握了复制人类的技术,他召集记者、律师等人士,誓将医院告上法庭,揭穿其非法行为。钱睿发现父亲已经离不开母亲了,关系更加融洽。在与医院总裁的会面中,他得知母亲临终前自愿签署了复制授权书,并且他自己也是一个复制人——八岁那年重伤住院,父母签了字。小说结尾,钱睿拒绝了白鹤让他出庭作证的请求。这个小说容易让人想起AI人工智能,作者也在思考由此引发的社会问题、道德伦理冲突。
“时间折叠”在郝景芳的小说中具有超强的杀伤力。她写了一些涉及“永生”的小说,比如这里的《永生医院》《长生塔》,比如以前的《阿房宫》《莫比乌斯》等,这也是科幻小说的一大主题。但是人类历史证明,没有谁能够永生,这是人世间最大的平等。那么,再来推敲推动郝景芳小说“折叠叙事”的动力,恐怕是另外一种东西——欲望。欲望不仅仅是现实功利,对永生的渴望也是欲望,它是时光的伴生物,上面提及的小说都有其端倪。到了《长生塔》,作者虽然极力避免对社会整体进行机械分割,但是仍然可以看出巨大的社会差别所导致的种种分裂。这一切都以欲望燃烧为作用力,那个不断向上生长的塔尖就是欲望膨胀的象征。小说一开始把徐妈一家当作野蛮拆迁中的弱势群体,在民办大学读书的徐中以跳塔直播相威胁,才把拆迁人员逼退。第二部分画风陡转,徐妈以贫弱无助的假象欺骗了儿子,实际上想在拆迁中谋取更多利益,不仅她家的小卖部是违建,而且还赶建了一排房子出租,并鼓动租客对抗拆迁。徐妈是个蛮不讲理的老上访户,退休了还要求评聘高级职称,所住的学校宿舍拆迁时硬是讹了二十万元搬家费。儿子即将毕业,她又计上心来,找到县教育局副局长要求安排工作。她竟然得到了下乡搞调研的博士生赵朴这个书呆子的同情。赵朴要把保护农村弱者作为课题,想通过学术研究一鸣惊人。他还请来研究生同学、报社记者艾峰进行报道。艾峰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徐妈在假装跳塔,认为找到了一个绝好的写作素材。而曹东教授看到报道后决定做一个土地流转的研究项目,并到古城考察,其真实目的是到乡下买块地作为投资。曹教授因插手拆迁事宜,被人打了。远在北京某金融公司的龚旭事业不顺,是个愤青,他对曹教授指手画脚企图占小便宜的做法表示不满。未婚妻陈晓嫣被他疏远,转而对在美国定居的同学产生了好感。而陈晓嫣的父亲陈贵德正是长生塔这个区域的投资者。他答应给徐妈的儿子一个售楼工作,为了吸引更多客户,给曹教授打个九折,他盘算的是这个投资能够赚多少钱。
这个集子充分彰显了郝景芳的小说创作特色。至少从《北京折叠》以来,边缘的创作定位或人生预设,赋予作家一种独特的审视世界的眼光。她之所以不愿意顶着科幻作家的帽子,据我猜想,可能出于她的“纯文学”情结。郝景芳在小说中追求对诗意的探寻,不太注重故事性,因而常常表现出一种淡化情节的真实。她又能涉进现实及人性的幽暗之地,弥漫着一种“小丧”气息,而这恰恰是作者对时代语境某个侧面的精准把握。
(责任编辑: 郭博文 )